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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新元初以后,赤龙门弟子来源博杂,包容性很大,门规确实鼓励各堂自行创验一些新规矩,当下听到“道观内教三年”这个方法,从门派的角度考虑,似乎能降低山上传习堂的一些管教压力,但据他所知,门里从来没有正式颁布过这条律令。

那老头见钟紫言逐渐陷入思索,停了话头,钟紫言回神后赶忙问:

“老丈,这道观内教之事,你是如何知晓?”

老头给钟紫言再一次斟茶倒水:

“公子见笑,莫说犬子在观里做些相干活计,便是小老儿自己终日守在这青龙观下,来往的贵人们见的多了,自能听到一些秘闻。”

说着,他压低了声音:

“何况,最近几年,其他郡的道观也开始有内教的行径,这事不算太大秘密。”

钟紫言颔首点头,又问:

“老丈可知第六轮内教的日子?”

“按照每三年二月初九的日子,今年就是第六轮了!”老头盘算着手指。

钟紫言若有所思,又与此人相聊了半个时辰,临走时装作怯疑问道:

“我听闻有些仙观的执事仙师们经常欺压州郡子民,老丈久居此地,可有听说青龙观里的仙师行迹不当?”

老头一惊,忙拉着钟紫言道:

“公子,你自是个初生的,莽撞说这些话权当无知,但日后可不敢随意探问,那些修仙之人,便是真有鱼肉我等的行迹,咱们还能去告状不成?”

老头指了指远处已经开始启程的黑金马车队列:

“连皇子皇孙拜山都得等日子,咱们又算什么。”

“仙师们要整咱,不就动动手指的事,公子慎言。”

钟紫言点了点头,又给他留了二十两银子,直道后会有期。

老头心头感激,躬身行礼,再抬头却见那年轻人已经走远,还没来得及问姓名。

其实钟紫言并没有走远,他行到无人处,再化一缕清风,驰停到八辆黑金华盖马之一顶上,盘坐着,随这位二皇子马车队去往青龙观。

二十多里的距离,不算远,钟紫言抬头观望天色,今日云雾聚散非常频繁,一柱香前看着阴云密布要下雨,此时阳土之炁大盛,又把乌云挤散。

排头这驾金紫色华贵的马车中,有女人的哭声:

“她才七岁,入了那清寡之地,也没个放心的照料,可怎么活……”

还有苍劲浑厚的男子音烦躁道:

“我说你能不能消停些,有没有灵根还两说,真被测出灵根,是我皇家福分,仙师还能亏待了她?”

“父皇身子一年不如一年,整个宗族都盼着灵根子弟出世,老大老四老五他们都测遍了,没有!现在全部希望就在她身上,你只盼着些好吧。”

马车里一朱红色金丝长袍中年男子,唤作张治,他的妃子身穿青金鸾衣,唤做郑佩,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娃儿,这一家人,该是张明远的曾孙辈。

钟紫言顺势帮着看了一眼,那孩子是个有灵根的,火木灵根,资质上等,至于本命物暂时没法得知。

没想到老友家也有孩子能踏入修真道途,钟紫言颇觉欣慰。

马车队很快到达青龙观外,此观立北朝南,小山上有套二阶上品护御阵法和低阶幻阵,仙雾缭绕,倒还算有模样。

五十来个习武兵丁护御着这一家三口走到山门前,负责接待的道观弟子练气五层,身高七尺有余,眉目清秀,钟紫言回忆弟子名册,他道号该是叫元方,俗名李子正。

“子正,有劳你下山接待了!”

张治三步并作两步,该是认识李子正,热切执礼,一番寒暄,眸子里请求意味很明显。

从年岁上看,张治人到中年,而李子正二十五六,做皇子的完全没必要这么卑躬屈膝。

但人家是修仙者,前途不可限量,他只是一个凡俗国度的小王,根本没法比,若不是有点远房血脉关系,连做兄弟都不够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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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子正,你看若不然先测一测……”

李子正穿着素净云蓝道袍,笑道:

“王爷,便教小公主上前来罢。”

这年轻道人望向郑氏牵着的女娃,微笑冲她招手。

张治赶紧道:

“莺儿,快过来拜见你李叔父。”

女娃儿回头看了一眼郑佩,郑佩牵着她上前见礼。

李子正很快拿出一枚透明色【灵基测引珠】,一番掐诀注灵,教小娃眉心贴感。

不过片刻,珠子闪出青绿明红二色灵芒,李子正面露惊喜色,冲张治和郑佩点头:

“两灵根,上等!”

那身高八尺,身着朱金云丝蟒袍的中年男人先是怔愣,而后逐渐大喜,顾不得滴落在衣襟上的泪珠,抱住小女儿反复哭笑。

“五十年了,我张氏一族终得仙苗后辈!”

郑佩捂脸流泪,自此以后,她这心头肉就要被收去仙门,与她两隔。

李子正此时面上还算平静,但心底里意外的激动,门里对于接引观能接引到上等资质弟子有额外奖赏,两灵根,最起码是一件二阶上品灵器。

“走罢,随贫道入观!”

李子正不再磨蹭,一边引路,一边低声道:

“入观后,只说我前些时日老早测出莺儿资质,敲定她来青龙观登仙途。”

张治很懂规矩,微微点头,片刻后,晦暗道:

“父皇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,上月咳血已有三回,太子本就体弱多病,我张氏如今只我这一脉诞有仙根子女。”

“自新梁立朝,诸多州郡世家大族里不乏入清灵山修炼的,如今天雨连绵半年,朝局暗涌,子正你说我……该怎么办才好?”

李子正眉头凝皱一瞬,思忱片刻道:

“无非三事尔。”

“其一,我本月会回山一趟,请欧阳师叔支持帮着申领延寿灵丹,届时你可孝敬给陛下,多获青睐。”

“其二,莺儿天资极高,只需五六年修炼,便能显出端倪,到时必然要拜在某一位金丹老祖门下,你这一脉贵不可言。”

“其三,大梁修仙氏族虽多,可张氏皇族地位却是掌门真人认过的,乱不到哪里去,你只需维系好与钟家的关系,别恶了掌门真人那一系后辈即可。”

“时逢东洲修仙界战乱,我赤龙门诸位老祖真人名扬天下,日后有的是好日子,以莺儿的资质,将来前途不可限量。”

李子正说罢,不再理会张治,只引着几人静静上山,脑子里开始盘算自己的事。

他在这青龙观当值已有四年,没捞到什么油水,修行资源全靠俸禄支撑,要晋入练气六层所需要消耗的灵气和时间太长,必须做出些功绩提速。

可这接引观素来清贫,虽然欧阳师叔对他们并不吝啬,但职务就这么个职务,大利全在仙苗的筛选接引上。

若不是青龙观始开先河,把传习堂一部分‘培育’职责也验行了十来年,能多领些灵石补助,他早回山里找别的事做了。

今天对张治一家本没抱什么期待,实在是脱不开凡俗家族的羁绊,才事先准备了测灵根的法珠,没想到收获了件不小的功劳。

呆在这破观里实在憋屈,首先是灵地品质太低,耽误修行速度,然后是修仙界的讯息难以快速获知,东域开辟战争发生了什么,要很久才能知道。

如今既然做出了些功绩,待本轮内教安定后,顺势申请回山,赶紧开辟气海灵窍,那时灵力暴涨数倍,诸多术法都能开始修炼施用,岂不痛快。

李子正越想越欣喜,却不知身旁正有一缕清风伴随。

钟紫言跟着几人一路上山进了观,青龙观即不恢宏也不华丽,只一方小垣围着四五个院落,七八座青砖矮楼,素净宁和。

他们先路过正院,到达大殿,正见一位灰发老道身披云纹八卦大氅,捋须笑迎。

“欧阳仙师。”

“无量天尊,多年未见,王爷风采依旧。”欧阳柴邀请几人入殿交谈。

钟紫言初见此人,觉得跟记忆里差别不大,国脸阔鼻,只添了些老态,没有什么易容、遮幻的手段覆盖。

但从头到脚仔细一观察,发现有蹊跷。

刀乃百兵之胆,此人凭一手刀术博得功绩,被收入赤龙门,按理说哪怕年岁渐老,松懈修行,也该有些煞勇气傍身。

钟紫言自己就是练刀的,非常熟悉练刀之人身上该有的气质,可这人没有。

相反,他形骨清瘦细长,臂膀肌肉匀称,倒像是个练软剑的。

这不是欧阳柴!

此人大概率是顶替者,真正的欧阳柴在山上的魂灯常亮,并没有死,怕是遭了囚禁。

欧阳柴是叶坚力保进门的,此人每年都会回一两趟山门,二十年内叶坚该见过几次,一次都没发觉异况?不太可能,那么叶坚的嫌疑非常大。

贪狼殿混起来的人,钟紫言这些年管的并不多,门里本来就在传谣钟姜二人政见不合,他性情内敛,不喜欢给这些谣言推波助澜。

如今,明显被人钻了空子。

欧阳柴此人,正是个突破口!

趁着几人在殿中交谈,钟紫言开始细细查探这座接引观,以他的神通和手段,此间没什么阵法密室能逃过搜览。

不过两柱香的时间,这青龙观地下密室就被他翻找探到,通道在北院观主居所里的藏经柜后面,用了件三阶下品幻阵藏着。

也是下了大本钱。

顺着隔间地道一路向下,内里幽凉清冷,底层有两间人造密室,一间是些私人物资,估计是冒牌货偶尔静思谋划之所。

另一间里,刑架上裹着一白发老道,衣物烂糟,身形残枯,琵琶骨被锁死,两条胳膊连根锉断,四面有一套墨绿色的阵法吊着性命。

钟紫言心头愤恶上涌,杀意在眼中一闪而过,强摁了下去。

不能动,他得查下去。

还有多少门人会是这个情况?他得查清楚,查周全,查到足以一网打尽。

目前这个假的欧阳柴,不过是个捉刀人而已,幕后黑手尚未明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