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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——!谁?!放手!妈的!”

攥住他手腕的,是一只骨节分明、沾满新鲜黑色油污的大手!手的主人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花格子衬衫身侧。是蓝山!

她不知何时出现,依旧穿着那件半旧的黑色皮夹克,拉链只拉到胸口,露出里面深色的高领毛衣,下身是那条标志性的深蓝色工装裤,裤脚塞在沾满油污的高帮工装靴里。

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束在脑后,几缕发丝被汗水濡湿粘在苍白的脸颊上,眼下带着浓重的阴影,脸色比清晨更加疲惫憔悴。但那双淬火幽蓝的眸子,此刻却燃烧着骇人的、如同实质般的怒火!

如同冰封的深潭下喷发的熔岩!她身上散发着浓烈的、新鲜的机油味、冷冽的山茶花香,以及一种极其危险的血腥戾气!

“哪只手碰的?”蓝山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,冰冷刺骨,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暴怒。她攥着花格子手腕的手指如同钢钩般收紧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咔咔”声。

花格子衬衫痛得脸都扭曲了,冷汗瞬间冒了出来,惨嚎着:“放……放手!断了!妈的……你知道我大哥是谁吗?!啊——!”

“我他妈问你!哪只手?!”蓝山的声音陡然拔高,如同受伤母狮的咆哮,在寂静的操场上炸开!

她猛地一拧!伴随着一声清晰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“咔嚓”脆响和花格子撕心裂肺的惨叫,那只伸向安静的肮脏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软软地垂了下去!

“啊——!我的手!我的手!”花格子瘫倒在地,抱着变形的手腕发出凄厉的哀嚎。

他身后的几个跟班被这突如其来的凶残一幕吓懵了,脸色煞白,连连后退,看向蓝山的眼神充满了恐惧,如同见了地狱爬出来的恶鬼。

蓝山看也不看地上惨叫的废物,淬火幽蓝的、布满血丝的眸子如同冰锥般,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戾气和警告,狠狠地刺向被张煜护在身后、吓得浑身僵硬的安静!

那眼神冰冷、烦躁、充满了“麻烦精”的厌弃!随即,她的目光如同沉重的冰坨砸在张煜脸上,带着毫不掩饰的“又是你们惹的祸”的暴怒和极度的不耐烦!一股混合着机油、山茶花、血腥味和浓重戾气的危险气息瞬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!

她没说话,只是极其嫌恶地甩了甩沾了点污血的手(不知是花格子的还是她自己关节擦伤的),仿佛甩掉什么脏东西。

淬火幽蓝的眸子最后如同刮骨钢刀般扫过张煜和安静,留下一个无声的、充满杀气的警告眼神,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实习车间的方向走去,脚步沉重而烦躁,黑色皮夹克的背影在月光下如同索命的凶神。

地上花格子的惨嚎还在继续,那几个跟班如梦初醒,惊恐地拖起他们的大哥,连滚爬爬地消失在围墙的阴影里,留下几滩污秽和浓重的恐惧气息。

操场上死一般的寂静。清冷的月光仿佛都带上了一层血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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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静依旧死死地攥着张煜的衣角,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,小脸惨白,牙齿咯咯作响,大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后怕,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,将张煜后背的衣服濡湿了一大片。

浓郁的橘子糖甜香被浓重的泪水和恐惧气息彻底掩盖。

张煜站在原地,感受着后背衣料传来的温热湿意和安静剧烈的颤抖,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。

口腔里朱莓那颗奶糖的极致甜腻,此刻化作了浓重的铁锈味。

他看着蓝山消失在黑暗中的、充满暴戾与疲惫的背影,再低头看向怀中吓得几乎失魂的安静,温阳冰冷的警告如同冰锥刺入骨髓。

这沉重而滚烫、充满暴戾与恐惧的寂静,被远处教学楼传来的、象征归寝的、悠长而冰冷的电铃声猛然撕裂。

铃声在空旷的操场上回荡,如同丧钟。裤袋里,那枚温润的黄铜小齿轮,此刻也冰凉一片。

重生在这个平行空间的夜晚,那些冰冷齿轮的缝隙里,悄然绽放的“野蔷薇”,被猝不及防地溅上了滚烫而暴戾的血色。

……

1996年10月16日的晨光,像一块被松江深秋寒气淬炼得更加锋利、边缘泛着青灰色的冷钢,斜斜地劈开了铁北二路的沉沉夜幕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、凝重的寒意,仿佛昨夜的暴戾与血腥尚未被寒风完全吹散。

煤渣跑道的微腥里,似乎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。食堂飘来的大碴子粥香气,也无法驱散宿舍楼窗户里漏出的、混杂着隔夜泡面汤、廉价牙膏和……一丝淡淡消毒水味的复杂气息。

松江机械学校的脉搏,在运动会倒数第二天的急促鼓点与文艺汇演最终彩排的紧张号角中,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搏动感苏醒。

张煜推开309宿舍沉重的木门,吱呀声瞬间被室内一种压抑的寂静吞没。

晨光透过窗户,在地板上投下斜斜的、带着金属冷感的光斑,照亮空气中悬浮的微尘。

宿舍里弥漫着一种罕见的沉闷。王亮没有像往常一样鼓捣他的哑铃,只是赤膊套着油亮的海魂衫背心,沉默地坐在床沿,眼神发直地盯着水泥地面。

冯辉蹲在角落,厚瓶底眼镜蒙着一层雾气,手里捏着游标卡尺,却只是无意识地在空中比划,嘴里没有念念有词。

王岩抱着足球,靠墙站着,脸上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,眼神带着一丝后怕和茫然。吴东更是反常,他那印着鲜红“奖”字的搪瓷盆被端端正正放在枕头边,边缘那道“描金”的划痕也顾不上“做旧”了,他只是抱着膝盖坐在床上,眼神躲闪,不敢看张煜。

任斌依旧默默坐在床沿,用那块旧绒布擦拭着相框,但动作比平时更加缓慢,更加用力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,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得近乎凝固。

角落里,罐头台灯的光晕似乎也黯淡了几分。

何木的刻刀悬在半空,那朵黄杨木的野蔷薇花苞只雕琢了一半,木屑散落在绣着同样野蔷薇的蓝格手帕上,像被惊扰的梦。

雁洋的凤凰205相机安静地放在枕边,镜头盖紧闭。

“安静。”靠窗上铺传来温阳冷硬如淬火钢的低喝,比往日更加冰冷刺骨。

他已换上浆洗笔挺的蓝布工装,袖口一丝不苟挽到肘部。

他并未擦拭那枚镶嵌了张柠齿轮耳坠的黄铜烛台底座,而是背对着众人,面朝墙壁。

枕边,那枚黄铜水平仪反射着冷硬锐利的光泽。

烛台底座上,“±0.00”刻痕旁,橘黄糖纸、深酒红蕾丝碎片、那片沾着油污的深蓝棉布碎片,以及那片印着模糊小熊图案的透明糖衣,在晨光下构成一幅无声却充满巨大张力的静物画。

那片小熊糖衣的边缘,似乎沾上了一点点极其微小的、暗红色的……污渍?

温阳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、冰冷的警告意味,如同淬毒的冰刃:“昨夜操场围墙外,机械制造系94级学生刘强(绰号‘花格子’)右手腕粉碎性骨折,另有三人轻伤。校保卫处已介入调查。

涉及人员,闭紧嘴巴。

非必要,不得靠近实习车间西侧区域。违者,后果自负。”命令精准而简短,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子弹射出,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压。

“器械归位。操场集合。肃静。”

宿舍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
王亮、冯辉、王岩、吴东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,大气不敢出。

任斌擦拭相框的动作停顿了一瞬,随即又恢复,只是更加用力。

何木默默收起了刻刀和手帕。雁洋将相机塞进了枕头底下。

张煜拿起运动外套,后背昨夜被安静泪水濡湿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冰凉的触感。

口腔里朱莓那颗奶糖的极致甜腻,早已被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味取代。

裤袋里,安静那块带着橘子糖香的白手帕此刻像一块冰冷的石头,黄莺的钢管和蔷薇果也失去了温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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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的操场像一个巨大的、刚刚经历过风暴的、死寂的战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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煤渣跑道在清冷的晨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,空气里飘荡着露水蒸发后的微腥、防滑粉的石灰味,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、令人心悸的压抑感。

稀疏的人影在跑道上移动,脚步声格外沉重,交谈声也压得极低。

所有人的目光,都若有若无地瞟向操场围墙靠近实习车间西侧的那片区域。

那里,昨夜冲突发生的地方,几片被踩踏得凌乱不堪的枯草下,隐约可见几处深褐色、尚未被露水完全冲刷干净的污渍,如同大地尚未愈合的丑陋伤疤。

张煜穿着厚实的运动外套,在跑道上机械地慢跑,刻意避开了那片区域,也避开了小树林的方向。

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,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,却无法驱散心头的沉重和口腔里残留的铁锈味。

安静昨夜惊恐的颤抖和无声的泪水,蓝山那淬火幽蓝眸子里燃烧的暴戾与疲惫,花格子撕心裂肺的惨嚎……画面在脑海中反复闪回。

跑过靠近围墙的弯道时,那个熟悉的、裹在宽大深蓝色工装外套里的身影,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。

那片朱莓经常采摘野蔷薇果的草地,空荡荡的,只有几片被踩烂的深红色果实黏在泥土里,像凝固的血点。

一股莫名的、带着失落和沉重的不安攫住了张煜。

“喂!张煜!”

一个清亮又带着点刻意压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黄莺几步跑到他身边,依旧穿着那身明黄色的田径背心和短裤,但蜜色的肌肤在晨光下显得有些黯淡,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飞扬神采,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后怕。

她饱满的胸脯随着略显急促的呼吸起伏,身上那股阳光汗水的气息似乎也弱了几分。

“你……没事吧?”她声音压得很低,目光快速扫过张煜的脸,又警惕地瞟了一眼实习车间西侧的方向,“昨晚……吓坏了吧?安静那小丫头怎么样了?”

她语气里带着真切的关心,但动作却下意识地和张煜保持了一点距离,仿佛在避讳什么。

“还好。”张煜简短回答,声音有些沙哑,“安静吓得不轻。”

“妈的!”黄莺低声骂了一句,眼神里闪过一丝愤怒和无奈,“那帮杂碎!活该!不过……”

她凑近了些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丝紧张,“那个蓝山……她到底是什么来头?下手也太狠了!听说刘强那手腕,接回去也废了!保卫处的人今天一早就在车间那边转悠,气氛跟要打仗似的!”她饱满的胸脯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,“你……你最近离那边远点!听到没?那女人太危险了!”

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,眼神里充满了对朋友的担忧。

张煜点了点头,没说话。

黄莺的关心是真实的,但她眼中那份对蓝山的忌惮和恐惧,也清晰可见。

这股沉重的气氛,像无形的铅块,压在每个人的心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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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后的实习车间,像一个巨大的、被按下了静音键的钢铁坟墓。高大的天窗将阳光切割成斜斜的光柱,照亮空气中漂浮的金属粉尘。

空气里依旧弥漫着浓重的机油、切削液、金属烧灼的气息,但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却诡异地消失了。

巨大的车床、铣床、钻床沉默地矗立着,如同被冻结的钢铁巨兽。

穿着深蓝色工装的学生们围在各自的工位旁,没有人操作机器,也没有人高声交谈,所有人都低着头,沉默地做着一些无关紧要的清理或整理工作,眼神躲闪,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。

车间的入口处,两个穿着深蓝色制服、表情严肃的校保卫处干事像门神一样矗立着,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。

张煜和同组的同学围在一台C620车床旁,气氛沉闷。

冯辉拿着游标卡尺,对着一个刚拆下来的齿轮反复测量,动作机械,眼神空洞。

王亮则拿着一块沾满油污的抹布,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已经锃亮的车床导轨,仿佛那是唯一能做的事情。
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恐惧和窥探的气息。

“主轴箱齿轮组轴向间隙测量。”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死寂中清晰地响起。

张煜抬头。

陈琛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侧。

她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却异常挺括的蓝布工装,袖口挽到手肘,露出两截莹润白皙的小臂。

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成低马尾,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颈项线条,颈侧那粒小小的朱砂痣在车间压抑的光线下红得依旧惊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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