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18章 有风的日子! (1 / 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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酷热仍在继续,融化的雪水在低洼处形成浑浊的镜面,映照着这片躁动不安的青春校园。
美丽的花朵在烈日下绽放,散发着各自致命的气息,而守护与渴望的力量,也在无声地积蓄。
岭城的这个冬天,注定不同寻常。
……
一九九六年十一月二十日,岭城。
昨日那场不合时宜的、如同回光返照般的酷热“盛夏”,仿佛耗尽了大地的最后一丝热量。仅仅一夜之间,天地变色!
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如同冰冷的铁砧,沉沉地压向松江省工业机械学校。
凛冽的北风,裹挟着西伯利亚最深的寒意,如同挣脱了锁链的亿万冰刃,在空旷的校园里发出凄厉至极的尖啸!
风声不再是咆哮,而是如同无数怨魂在哭号、在撕扯、在用无形的刀锋刮擦着一切!
气温断崖式暴跌,寒气刺骨,仿佛连空气都要被冻结成粉末。
昨日的泥泞尚未干透,此刻已被冻得如同铁板,覆盖着一层薄薄的、被风卷起的雪砂,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咔嚓”声。
男生宿舍307室。
窗户在狂风中疯狂震颤,发出濒死般的“哐当!哐当!”巨响,冰冷的空气如同实质的潮水,从每一道微小的缝隙里汹涌灌入。
即使关紧了门窗,室内温度也骤降至冰点以下。
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浓重的白雾。
昨日的汗酸、潮气被极寒冻结,混合着劣质烟草的辛辣和一种金属般的、属于严冬本身的冰冷气息,粘稠地附着在每一个角落,吸一口都感觉肺叶要被冻伤。
“我操他姥姥的!冻…冻死老子了!”老二王亮第一个受不了,把昨天脱掉的打着补丁的军绿棉袄重新裹紧,又加了一件破旧的毛线衣,整个人缩成一团,牙齿格格打颤。
他试图往窗缝里塞破布,但狂风的力量让他根本无法靠近。
“这风…这风他妈要吃人!”老九吴东把自己裹在两层被子里,只露出冻得发青的鼻尖和两只惊恐的眼睛,声音带着哭腔,“窗户…窗户要碎了!”
老大温阳坐起身,脸色凝重得如同生铁,瓮声瓮气的声音也被冻得发僵:“都…都别嚎了!省点力气!这鬼风邪门儿!早操肯定没了,但上午课…张阎王(指张煜)的课,下刀子也得去!”他一边说,一边笨拙地把能找到的所有衣物都往身上套,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机器。
“老六!门口肯定又堵死了!得…得赶紧清开!”
“嗯。”张煜的声音低沉而稳定,在一片慌乱中显得格外可靠。他已经穿戴整齐——深蓝色工装棉袄的拉链严严实实地拉到下巴,遮住了古铜色的脖颈,外面还罕见地套了一件同样厚实的、洗得发白的军大衣!
即便如此,那宽阔如山岳的肩膀轮廓和厚实的胸膛依然清晰可见,充满了对抗严寒的力量感。
他拿起靠在墙角的铁锹和一把沉重的破冰镐,冰冷的金属手柄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寒光。
他的眼神锐利如鹰,仿佛窗外的狂风只是微不足道的背景噪音。
老三冯辉从上铺哆哆嗦嗦地爬下来,他那件标志性的工装外套裹得紧紧的,瘦长的脖子缩进高耸的衣领里,像只受惊的鹳鸟:“老…老五!暖水袋!快!救命!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老五任斌推了推结了一层白霜的黑框眼镜,从被窝里掏出一个瘪瘪的橡胶暖水袋,嘴唇哆嗦着:“就…就这点热水了…省…省着点…”他的手冻得通红,几乎握不住水袋。
老四王岩跺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脚,声音带着绝望的催促:“别…别磨蹭了!快…快动起来!不然…不然真冻死在这了!老七老八,拿扫帚!扫…扫雪沫子!”
老七何木和老八雁洋早已裹成了球,动作迟缓得如同慢放。307寝室的兄弟们在这如同末日般的酷寒与狂风中,如同即将冻毙的旅人,靠着本能和对“张阎王”的恐惧,挣扎着集结。
推开宿舍门的一刹那,狂暴的风雪如同决堤的冰河,裹挟着尖锐的冰粒和沙尘,狠狠地撞了进来!
力量之大,差点把门板拍飞!走廊里一片昏暗,冰冷刺骨的穿堂风如同无数把剔骨钢刀,刮得人脸皮生疼,眼睛根本无法睁开。
呼出的白雾瞬间被卷走。其他宿舍的门也陆续打开,一个个裹得比粽子还严实的“球”滚了出来,骂声、咳嗽声、牙齿打颤声被狂风撕扯得七零八落。
“靠紧!抓…抓住前面的人!”温阳吼了一声,声音立刻被风吞没。他努力稳住被风吹得摇晃的身体。
张煜将破冰镐往冻硬的地面狠狠一凿!
稳住身形,然后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,顶在最前面,高大的身躯为身后的兄弟们硬生生劈开一道风墙。
他眯着眼,顶着能把人掀翻的巨力,一步一步挪到宿舍楼大门前。
果然,一夜狂风将积雪重新塑造成了一道坚硬的、半人高的冰墙,死死堵住了出口,冰层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惨白的光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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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镐!”张煜低吼一声,声音穿透风墙。他抡起沉重的破冰镐,如同开天辟地的巨人,狠狠凿向冰墙!“咚!咚!咚!”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在狂风的尖啸中显得如此微弱,冰屑如同霰弹般飞溅!
每一次抡臂,他贲张的肩臂肌肉隔着厚厚的棉衣和大衣都爆发出惊人的轮廓!温阳和王亮也咬着牙,用铁锹拼命撬动被凿松的冰块。
三个人如同与冰封巨兽搏斗,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在寒风中化作浓重的白雾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狭窄隧道终于被艰难地凿开。
“快!快走!”温阳的声音嘶哑变形。307的兄弟们如同逃出生天的难民,一个接一个,佝偻着身体,死死抓住前面人的衣角,在张煜的掩护下,冲进了那片如同炼狱般的室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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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教学楼前的广场。这里是风的刑场!
狂风在这里失去了所有束缚,力量达到了顶峰!
它不再是风,而是无数条咆哮的、无形的冰龙,卷起地上冻结的雪砂、冰粒、尘土,形成一道道灰白色的、高速旋转的死亡涡流!
抽打在人的身上,发出“噼啪”的脆响,如同鞭刑!
视线完全被混沌的风雪沙尘遮蔽,只能勉强看到近处人影模糊的轮廓在狂风中痛苦地摇曳、挣扎。
校领导早已不见踪影,铁皮喇叭在如此天威下只是可笑的玩具。
学生们如同暴风雨中的蚂蚁,三三两两抱团,互相搀扶着,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风魔,一寸一寸地向教学楼方向挪动。
每一步都异常艰难,稍有不慎就会被吹倒。
张煜和307的兄弟们汇入这股求生的人流。张煜依旧顶在最外侧,如同一块磐石。
他的军大衣被狂风吹得紧贴在身上,猎猎作响,勾勒出宽厚背脊如同山脊般的轮廓。
风雪砂砾抽打在他古铜色的脸庞上,他眯着眼,眼神锐利如刀锋,在混沌的风雪中艰难地搜寻着,仿佛在确认着什么。
通往图书馆的小道上,几个纤细的身影正在与风魔进行一场绝望的搏斗。
陈琛走在最前面,几乎是被风推着走。她穿着那件深蓝色的臃肿棉猴,帽子被狂风吹得紧紧扣在头上,帽檐的系带勒在下巴上,几乎遮住了整张脸,只露出一双因极度寒冷和恐惧而睁大的琥珀色眼眸,长长的睫毛上结了一层细小的冰晶。
宽大的棉猴被狂风死死地裹在她身上,清晰地勒出她那份纤细到极致的骨架轮廓——那仿佛随时会被狂风吹折的腰肢线条,和下方虽然被厚棉裤遮掩却依然能想象出的、脆弱不堪的双腿。
她整个人像一片狂风中的枯叶,怀里紧紧抱着几本书,身体前倾得几乎与地面平行,每一步都摇摇欲坠,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彻底卷走,消失在混沌之中。
宽大的袖口被风灌入,鼓胀起来,更显出那截从袖口露出的、纤细得如同易折花茎的手腕,在灰暗狂暴的背景下,白得刺眼,脆弱得令人心脏骤停!
一阵毫无预兆的、如同巨墙般的侧风猛地拍击过来!
陈琛发出一声短促的、被风撕碎的惊叫,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甩向路边冻结的雪堆!
怀里的书如同天女散花般飞了出去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一道身影如同融入风雪的影子,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稳定和速度出现在她身侧!
是安静!
她同样穿着那件臃肿的藏蓝色长款棉大衣,拉链一丝不苟地拉到下巴,帽子也紧紧戴着,帽檐压得很低。
在如此狂暴的风中,她的身形竟然比陈琛稳得多!
一只戴着厚厚毛线手套的手如同铁钳般伸出,在陈琛即将撞上坚硬雪堆的前一刻,精准而有力地抓住了她棉猴的后领!
力量之大,硬生生将陈琛失控的身体拽了回来!
另一只手如同闪电般探出,在书本被卷入风涡之前,精准地抓住了其中一本最厚的硬壳书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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