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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幕降临,天气骤然变脸。白天的温和如同假象,凛冽的西北风骤然刮起,卷起地表的积雪,在空中形成一片片白色的、旋转的迷雾——这就是东北可怕的“白毛风”。

能见度迅速降低,气温急剧下降,寒风发出凄厉的呼啸,如同万鬼哭嚎。

学生们早已躲回宿舍。张煜在睡前例行检查门窗时,透过狂风和雪雾,隐约看到实训车间那边,似乎还亮着一盏灯。

鬼使神差地,他裹紧大衣,顶着能把人吹透的寒风,艰难地朝着车间走去。

车间大门没有锁死。他推开一条缝,挤了进去。

巨大的车间里空旷而寒冷,只开着一盏孤零零的工作灯。

灯光下,蓝山老师独自一人,正对着一台复杂的设备进行最后的调试。她脱掉了外套,只穿着工装,饱满的胸脯随着用力而起伏,手臂肌肉绷紧。

白毛风的呼啸声是背景音,更衬托出车间里的寂静和她操作的精准。

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进来,或者说,不在意。 张煜没有打扰她,只是靠在门边的阴影里,安静地看着。

许久,她完成了调试,关闭了设备。车间里只剩下风声和炉火(如果还有的话)的噼啪声。

她直起身,用棉纱仔细地擦拭着工具,然后将其一一归位,动作一丝不苟,如同对待情人。

做完这一切,她才似乎察觉到什么,猛地回过头,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门口的阴影。

“谁?” “蓝老师,是我,张煜。”张煜从阴影中走出来。 蓝山看到是他,眼神中的警惕稍退,但依旧冰冷:“有事?” “看到灯还亮着,过来看看。”张煜如实回答。 蓝山没说话,只是继续收拾东西。

两人沉默地站在空旷冰冷的车间里,耳边是窗外鬼哭狼嚎般的风声。 “今天…”张煜犹豫了一下,还是开口,“生日快乐,蓝老师。”

蓝山收拾工具的动作顿了一下,没有回头,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,算是回应。

过了几秒,她又补充了一句,声音依旧平淡无波:“今天的菜,还行吧?”

“很好吃。谢谢蓝老师。”张煜说。 又是一阵沉默。

“早点回去。”蓝山收拾好东西,拿起自己的大衣,走向门口,经过张煜身边时,脚步未停,只留下一句,“路上小心风。”

她推开车间门,高大的身影瞬间没入外面狂暴的风雪之中,消失不见。

张煜独自站在空旷的车间里,耳边还回响着她最后那句硬邦邦的、却似乎藏着极细微关心的话。

他看着窗外白茫茫一片的风雪,又看了看身后那台被调试好的、冰冷的机器。

蓝山的美丽,如同这车间里的钢铁,冰冷、坚硬、充满力量,甚至带着伤人的棱角。她的“危险”在于她对瑕疵的零容忍和对目标的绝对专注。

但在这冰冷坚硬的外壳之下,或许也藏着如同那锅猪肉炖粉条一样,极其简单而实在的…温度。

这个生日,没有礼物,没有祝福(除了他最后那句),只有汗水、钢铁、肉汤和白毛风。

但却让张煜对那个被称为“蓝阎王”的女人,有了更深一层的、复杂的认知。

他关掉车间的灯,锁好门,也投身于外面的风雪之中。

寒风刺骨,但他心里却因为那份意外的肉汤和那句硬邦邦的关心,而感到一丝奇异的暖意。

十二月的白毛风依旧肆虐,但有些东西,就像车间里那台被精心调试好的机器,在冰冷的外表下,蕴含着精准而强大的力量。

……

一九九六年十二月五日,岭城。

连续两日的天气波动似乎耗尽了自然的精力,今日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沉闷的、均匀的灰白色,如同罩着一块巨大的、脏污的毛玻璃。

阳光无法穿透,气温停滞在一种令人不适的、阴冷的区间,无风,空气凝滞,仿佛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宁静。

积雪未化,却失去了洁白,变得灰暗而肮脏。

一种莫名的压抑感笼罩着校园,连平日最吵闹的男生们也安静了不少。

对于307宿舍而言,今天又是一个需要谨慎对待的日子——朱莓的生日。

这个消息根本无需打听,朱莓本人及其小团体提前几天就已经开始各种明示暗示,生怕有人不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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