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唢呐声从巷尾飘过来的时候,李火旺正蹲在城隍庙的香案底下数蚂蚁。潮湿的霉味混着香灰味往鼻腔里钻,他数到第七只背着重物的工蚁时,那声音突然变调,像被人掐住了喉咙的猫,尖锐得能刮掉墙皮。

他猛地捂住耳朵,指缝里漏进来的音节却像针一样扎进脑子里。香案上供着的泥塑城隍爷歪斜着脑袋,左眼不知被哪个顽童挖掉了,黑洞洞的眼眶正对着他,像是在笑。李火旺骂了句脏话,从香案底下钻出来时,裤腿蹭上了一大片蛛网。

巷口已经围了些人,大多是提着菜篮子的街坊,伸长脖子往里面瞅。李火旺扒开人群挤进去,看见张寡妇跪在地上,怀里抱着个用红布裹着的东西,哭得直抽抽。她男人王屠户站在旁边,手里的杀猪刀还在滴血,刀刃上的寒光映得他脸煞白。

“邪门了……真是邪门了……”王屠户喃喃着,突然举起刀就要往自己胳膊上划。李火旺眼疾手快,一把攥住他的手腕。刀身冰凉,震得他虎口发麻。

“你疯了?”李火旺低吼。

王屠户转头看他,眼睛里布满血丝,瞳孔缩成了针尖:“它要东西……不给就收走我儿子……”

红布裹着的是个婴儿,看着刚出生没几天,小脸皱巴巴的,此刻却睁着眼睛,直勾勾地盯着天。李火旺的心猛地一沉——那孩子的眼睛是纯黑的,黑得像两口深井,连一点眼白都没有。

唢呐声又响起来了,这次更近,就在巷口那棵老槐树下。树下站着个穿蓝布长衫的瞎子,手里的唢呐杆是黑的,像是用某种骨头磨成的。他脑袋微微歪着,嘴角挂着笑,明明是瞎子,却像是能看见每个人心里的龌龊。

“张嫂子,该上路了。”瞎子开口,声音又尖又细,像用指甲刮过瓦砾,“时辰到了,再磨蹭,连你也得留下。”

张寡妇哭得更凶了,把怀里的婴儿搂得更紧:“我不给……这是我娃……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……”

“生下来的?”瞎子笑了,唢呐声突然拔高,震得人耳朵嗡嗡响,“你摸摸他后颈窝,看看有啥?”

李火旺的目光落在婴儿的后颈。张寡妇犹豫着,颤抖着伸出手掀开红布。那里有个淡青色的印记,像朵没开的莲花,纹路扭曲,看着让人心里发毛。

“看到了?”瞎子的声音带着得意,“这是‘替命莲’,你男人上个月在河里捞上来的那具女尸,记得不?”

王屠户的脸“唰”地一下没了血色。李火旺想起这事,上个月确实有人在护城河下游捞上来一具女尸,据说死了有些日子,肚子鼓鼓的,像是怀着孕。当时王屠户也去看热闹了,还跟人打赌说那女人是被丈夫杀的。

“她要讨个替身才能投胎,”瞎子用唢呐杆指了指婴儿,“你男人动了歪心思,拿了她陪葬的银镯子,这债,就得你儿子还。”

李火旺突然觉得不对劲。他盯着那瞎子的脚,发现这人虽然站在泥地里,鞋底子却干干净净,连半点泥星子都没有。更诡异的是,周围的人明明都在喘气,却听不到瞎子的呼吸声,仿佛他根本不是活物。

“我给……我给还不行吗?”张寡妇突然不哭了,眼神直勾勾的,像是被抽走了魂魄,她把婴儿往前递了递,“你把他带走……别找我们了……”

王屠户想去抢,却被李火旺死死按住。李火旺凑到他耳边,压低声音:“别碰那孩子,不对劲。”他刚说完,就看见婴儿后颈的莲花印记动了一下,像是活了过来,花瓣慢慢舒展开,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细小红点。

瞎子伸出枯瘦的手,指尖泛着青黑色,眼看就要碰到婴儿。李火旺突然想起师父临死前说的话——遇到穿蓝布长衫的瞎子,赶紧跑,跑慢了连骨头渣都剩不下。

他猛地推开王屠户,自己扑过去,一把抢过婴儿抱在怀里,转身就往城隍庙跑。唢呐声瞬间变得凄厉,像是在追着他咬。背后传来张寡妇的尖叫和王屠户的怒骂,还有些别的声音,像是骨头被捏碎的脆响。

李火旺不敢回头,抱着怀里的婴儿冲进城隍庙,反手把门闩插上。婴儿没哭,只是睁着那双纯黑的眼睛看着他,睫毛上沾着点香灰。李火旺喘着粗气,后背抵着门板滑坐在地上,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抖。

怀里的婴儿突然动了动,后颈的莲花印记变得滚烫,烫得李火旺差点把他扔出去。他低头一看,那莲花已经完全绽开,里面的小红点原来是无数只细小的眼睛,正齐刷刷地盯着他。

“你是谁?”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,不是耳朵听到的,是直接钻进脑子里的。

李火旺吓得差点咬掉舌头:“你……你能说话?”

婴儿没回答,只是那些小眼睛眨了眨。城隍庙外的唢呐声停了,取而代之的是指甲刮门板的声音,“沙沙沙”,听得人头皮发麻。

“他要进来了,”婴儿的声音又响起,“你把我交出去,他就不会杀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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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火旺想起刚才王屠户和张寡妇的下场,咬了咬牙:“我师父说过,见死不救,死后要下拔舌地狱。”他抱着婴儿站起来,往城隍爷的神像后面躲。神像后面堆着些破烂,有断了腿的桌子,还有个缺了口的瓦罐,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,散发着腥甜的气味。

刮门板的声音停了。外面静悄悄的,连虫鸣都没有。李火旺屏住呼吸,怀里的婴儿突然用小手抓住他的衣襟,力气大得惊人。

“他在上面。”

李火旺猛地抬头,看见房梁上趴着个黑影,穿着蓝布长衫,正是那个瞎子。他头朝下,脸对着李火旺,嘴角咧得很大,露出两排尖尖的牙齿。明明是瞎子,李火旺却觉得自己被看得清清楚楚,连骨头缝里的寒气都被看出来了。

“把东西给我,”瞎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,带着湿漉漉的水汽,“不然,你就替他当替身。”

李火旺抄起身边的断腿桌子,朝着房梁砸过去。桌子没砸中,撞在神像上,泥塑的城隍爷脑袋“咔嚓”一声掉了下来,滚到瞎子脚边。瞎子低头看了看,突然笑了,笑声像是用瓦片摩擦出来的。

“不敬鬼神,该打。”他说着,从房梁上跳下来,落地时没发出半点声音。他手里的唢呐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根铁链,链环上锈迹斑斑,还挂着些碎肉。

李火旺抱着婴儿往后退,后背抵住了墙角,退无可退。瞎子一步步逼近,身上的蓝布长衫慢慢变得透明,露出下面青黑色的皮肤,皮肤上布满了蚯蚓状的青筋。

“我数到三,”瞎子说,“一——”

怀里的婴儿突然开始发烫,像是一团火。李火旺感觉自己的胳膊被烫得快要融化了,却死死抱着不肯松手。婴儿后颈的莲花印记完全绽开,无数只小眼睛里流出红色的液体,滴在李火旺的手背上,像血又不像血。

“二——”

李火旺突然想起师父留下的那本破书,里面画着些奇怪的符号,说是能驱邪。他腾出一只手,在地上摸了把香灰,凭着记忆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。

瞎子的脚步顿了一下,盯着地上的符号,像是在笑,又像是在生气:“画虎不成反类犬……”

“三!”

他猛地甩出铁链,铁链像活蛇一样朝着李火旺缠过来。就在这时,怀里的婴儿突然尖叫起来,不是婴儿的哭声,而是一种尖锐的、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。那些红色的液体突然爆开,形成一道屏障,铁链撞在上面,发出“滋啦”的响声,冒起一阵黑烟。

瞎子后退了几步,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:“你……”

李火旺趁机踹翻旁边的瓦罐,里面的东西泼了出来,是些暗红色的粘稠液体,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。液体溅到瞎子的脚上,他像是被烫到一样,猛地跳开,蓝布长衫下的皮肤开始冒泡。

“好……好得很……”瞎子的声音变得尖利,“你们都得死!”

他转身冲出城隍庙,铁链拖在地上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李火旺瘫坐在地上,大口喘着气,怀里的婴儿已经不烫了,后颈的莲花印记也消失了,只剩下一片淡红色的胎记。

婴儿闭上眼睛,像是睡着了。李火旺看着他,突然发现这孩子长得有点眼熟,眉眼间像极了师父画册里的某个画像,具体是哪个,他又想不起来。

城隍庙外传来鸡叫声,天快亮了。李火旺抱着婴儿,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门缝往外看。巷子里空荡荡的,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。张寡妇和王屠户不见了,地上只有一摊暗红色的血迹,已经开始凝固。

他松了口气,刚想把门关上,却看见巷口的老槐树下,站着个穿青布短打的老头,背着个药箱,正笑眯眯地看着他。老头的牙很白,在晨光里闪着光。

李火旺心里咯噔一下,这老头他认识,是街口药铺的陈瞎子。不对,陈瞎子上个月就病死了,还是李火旺帮着抬的棺材。

陈瞎子朝他招了招手,声音隔着老远传过来,清清楚楚:“火旺啊,怀里的孩子借我看看呗?我给你算一卦,看看你啥时候能娶上媳妇。”

李火旺赶紧把门关上,后背抵着门板,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怀里的婴儿又睁开了眼睛,这次他的眼睛不再是纯黑的,而是恢复了正常的样子,黑白分明,清澈得像山泉水。

“他比刚才那个更麻烦,”婴儿开口,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,却带着一种不属于婴儿的严肃,“他要的不是我,是你。”

李火旺咽了口唾沫:“我?我有啥好要的?”

婴儿没回答,只是伸出小手,指了指李火旺的胸口。李火旺低头一看,发现自己的衣襟上沾着几滴刚才的红色液体,那些液体正慢慢渗进衣服里,在皮肤上形成一个小小的莲花印记,和婴儿后颈的一模一样。

外面传来陈瞎子的声音,像是贴在门板上说话:“火旺啊,别躲了,我知道你在里面。你师父欠我的东西,该你还了……”

李火旺突然想起师父临死前,确实拉着他的手,说自己欠了陈瞎子一条命,让他以后遇到了,尽量躲着走。当时他以为是师父老糊涂了,现在看来,根本不是那么回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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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里的婴儿突然挣扎了一下,李火旺松开手,看着他从自己怀里爬出来,稳稳地站在地上。更诡异的是,这孩子好像在一瞬间长大了些,原本皱巴巴的小脸变得圆润起来,眼睛也更大了。

“想活命,就跟我走。”婴儿说,转身朝着城隍庙的后墙走去。后墙有个狗洞,是李火旺小时候经常钻的。

李火旺犹豫了一下,看了看门板上不断晃动的影子,咬了咬牙,跟着婴儿钻过狗洞。外面是片荒地,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,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腿,冰凉刺骨。

婴儿跑得很快,小小的身影在草丛里穿梭,像只灵活的兔子。李火旺跟在后面,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,脑子里乱糟糟的。他想起师父留给他的那本破书,锁在自己房间的箱子里,或许里面有解决眼下麻烦的办法。

跑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,婴儿突然停下来,指着前面的一片坟地说:“进去躲躲。”

李火旺看着那片坟地,心里发怵。这片坟地是乱葬岗,埋的都是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,平时连狗都不往这边来。他小时候听人说,晚上路过这里,能听到有人哭,还能看到鬼火追着人跑。

“他不敢进来,”婴儿说,“这里的东西比他凶。”

李火旺半信半疑,跟着婴儿钻进坟地。刚走没几步,就踢到了一个露出半截的棺材板,上面爬满了蛆虫。他强忍着恶心,别过头不去看。

婴儿在一座新坟前停下来,坟前没有墓碑,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堆。他用小手拍了拍土堆:“就躲这儿。”

李火旺刚想问为什么,就听到坟地里传来“窸窸窣窣”的声音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土里钻。他低头一看,发现脚边的泥土在动,一只枯瘦的手从土里伸出来,指甲又黑又长,正朝着他的脚踝抓过来。

他吓得跳起来,躲到婴儿身后。婴儿却一点都不怕,还伸出手,轻轻拍了拍那只从土里伸出来的手。那只手像是很温顺,乖乖地缩了回去。

“它们不会伤你,”婴儿说,“你身上有我的印记,它们把你当自己人。”

李火旺这才注意到,坟地里的土堆都在微微晃动,像是有无数东西在下面蠢蠢欲动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臭味,却奇异地不让人觉得难受,反而有种熟悉的感觉,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住过的老家。

外面传来陈瞎子的咒骂声,越来越远,像是不甘心地走了。李火旺松了口气,一屁股坐在地上,刚想歇歇,却看到刚才那座新坟的土堆突然裂开一道缝,里面露出一张脸,苍白浮肿,正是上个月病死的陈瞎子。

陈瞎子的眼睛瞪得很大,直勾勾地盯着李火旺,嘴巴一张一合,像是在说什么。李火旺吓得差点叫出声,却被婴儿按住了肩膀。

“他是被外面那个杀的,”婴儿说,“外面那个不是陈瞎子,是借了他的壳子。”

坟里的陈瞎子似乎听懂了婴儿的话,眼睛里流下两行黑色的眼泪,嘴巴动得更快了。李火旺虽然听不懂,但心里突然觉得很难受,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。

婴儿弯下腰,对着坟里的陈瞎子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。陈瞎子的脸慢慢平静下来,闭上眼睛,土堆重新合拢,恢复了原状。

“他说,让你小心‘画皮匠’,”婴儿转过身,看着李火旺,“就是刚才那个借壳子的东西,他能变成长相的人,专门偷人的皮囊。”

李火旺点点头,突然觉得这世道太可怕了,活着还不如死了清静。他想起师父说过,等他再大点,就带他去终南山修道,远离这些是是非非。可师父走得急,没来得及带他走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李火旺问怀里的婴儿,哦不,现在应该叫小孩了,他又长大了些,已经能看出是个男孩的模样。

小孩想了想,说:“我没有名字,你给我起一个吧。”

李火旺挠了挠头,他没读过多少书,能想到的名字无非是狗蛋、铁牛之类的。他看着小孩清澈的眼睛,突然想起师父画册里的那幅画,画的是个骑着白象的菩萨,旁边写着“普贤”两个字。

“叫普贤吧,”李火旺说,“我师父说,这名字能保平安。”

小孩笑了笑,露出两颗小小的门牙:“好,我叫普贤。”

他刚说完,坟地里突然刮起一阵风,吹得人睁不开眼。等风停了,李火旺发现周围的土堆都不动了,腐臭味也消失了,只剩下清新的泥土味。太阳已经升起来了,阳光透过树枝洒下来,暖洋洋的。

普贤拉起李火旺的手,说:“我们得走了,画皮匠虽然走了,但他肯定会再来的。还有那个吹唢呐的,也不会善罢甘休。”

李火旺点点头,跟着普贤走出坟地。刚到巷口,就看到几个穿官服的捕快正在勘察现场,看到地上的血迹,一个个脸色凝重。为首的捕头看到李火旺,眼睛一亮,朝他招了招手。

“火旺,你昨晚在这儿?”捕头姓赵,是李火旺的远房表叔,平时很照顾他。

李火旺犹豫了一下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普贤突然开口,声音变成了张寡妇的样子:“赵捕头,我男人和我儿子……被一个瞎子拐走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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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捕头愣了一下,显然没反应过来一个小孩怎么会发出女人的声音。李火旺赶紧打圆场:“表叔,这是张寡妇的远房侄子,吓着了,胡言乱语呢。”

赵捕头半信半疑,但也没多问,只是叹了口气:“行了,你跟我回衙门做个笔录吧。最近不太平,你一个人住着,小心点。”

李火旺点点头,跟着赵捕头往衙门走。普贤跟在他身后,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。路过街口药铺时,李火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,药铺的门开着,里面走出一个穿蓝布长衫的瞎子,正笑眯眯地看着他,手里拿着一支唢呐,唢呐杆是黑的,泛着诡异的光。

赵捕头显然没注意到药铺门口的瞎子,脚步不停地往县衙走。李火旺却像被钉在原地,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——那瞎子的脸明明是陈瞎子的模样,可那双眼睛里的光,却和巷口吹唢呐的蓝衫瞎子一模一样,都是淬了毒似的阴冷。

“走啊,发什么愣?”赵捕头回头扯了他一把,掌心的老茧蹭得李火旺胳膊生疼。这疼倒是让他清醒了些,赶紧低下头,拉着普贤快步跟上,眼角的余光瞥见那瞎子正把唢呐凑到嘴边,指节泛白的手指在杆上轻轻摩挲,像是在掂量什么。

县衙的门槛很高,李火旺跨进去时,普贤突然在他耳边说:“这门槛下面埋着东西。”他的声音压得极低,混在衙门口的嘈杂声里,刚好只有李火旺能听见。

李火旺心里一紧,下意识地低头看门槛。青石板铺就的门槛边缘磨损得厉害,缝隙里塞着些纸钱灰,像是常年有人在这儿烧纸。他想起小时候听老人说,衙门这种地方阳气重,镇得住邪祟,可要是镇不住,就会比乱葬岗更邪门——毕竟断过的案子里,冤死的魂灵比坟地里的还多。

做笔录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文书,戴着副断了腿的眼镜,用麻绳捆着挂在耳朵上。他见了李火旺,先是皱着眉敲了敲桌子:“又是你?上次城隍庙丢香炉的事还没查清楚,这次又搅进人命案里,你是不是天生带煞?”

李火旺刚想辩解,普贤突然踮起脚,小手在文书桌上的砚台里蘸了点墨,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。文书的话头戛然而止,眼神突然变得直勾勾的,像是被抽走了魂魄,手里的毛笔“啪嗒”掉在地上,墨汁溅了他一袍子,他也没反应。

“他被东西缠上了,”普贤收回手,指尖的墨汁像是活物似的渗进皮肤里,“你看他后颈。”

李火旺顺着普贤的目光看去,文书的青布长衫领口歪着,露出的后颈上有块暗紫色的印记,形状像只巴掌,边缘还带着指痕,像是被人狠狠掐过。他突然想起前几天街坊议论,说这文书晚上总去青楼,还欠了一屁股赌债,难不成是被哪个怨鬼缠上了?

赵捕头在旁边咳嗽了一声,文书这才打了个哆嗦,眼神恢复清明,茫然地看着桌上的墨迹:“刚才……我说到哪儿了?”

“说我带煞。”李火旺没好气地答。

文书尴尬地咳了两声,重新拿起毛笔:“行了行了,赶紧说吧,昨晚到底见了什么。”

李火旺捡能说的讲了些,把蓝衫瞎子和假陈瞎子的事含糊过去,只说王屠户夫妇突然发疯,抱着孩子跑了,自己追出去时人已经没影了。赵捕头听得直皱眉,时不时打断他问几句细节,尤其是听到“替命莲”时,脸色明显变了变。

“你确定看到的是莲花印记?”赵捕头的声音压得很低,“不是别的花样?”

李火旺点头:“错不了,淡青色的,花瓣扭得跟蛇似的。”

赵捕头突然沉默了,手指在腰间的玉佩上反复摩挲。那玉佩李火旺见过,是块黑黢黢的石头,看着不值钱,赵捕头却从不离身,说是他爹留给他的护身符。

“行了,你先回去吧,有事我再找你。”赵捕头挥挥手,像是突然没了力气。李火旺拉着普贤刚走到门口,就听见文书压低声音问:“头儿,这‘替命莲’……是不是跟三年前那案子有关?”

赵捕头没说话,只听见“啪”的一声,像是有人狠狠拍了下桌子。

出了县衙,日头已经爬到头顶,晒得人头皮发麻。普贤突然往街角的阴影里缩了缩,指着不远处的布庄说:“里面有东西在看我们。”

李火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布庄的门板半掩着,里面挂着各式各样的绸缎,花花绿绿的晃人眼。一个穿月白长衫的年轻掌柜正站在柜台后拨算盘,手指白皙修长,侧脸在阳光里透着玉似的光。这掌柜李火旺认识,姓苏,是半年前从外地来的,听说家底厚实,把布庄打理得井井有条,街坊们都说他是个好后生。

可此刻苏掌柜拨算盘的手却停了,正透过门板的缝隙往这边看,嘴角还挂着笑,那笑容落在李火旺眼里,却比刚才的瞎子更让人发毛——他的眼睛里没有瞳仁,只有一片浑浊的白,像是蒙着层白翳。

“他在缝东西。”普贤的声音带着寒意,“你看他柜台底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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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火旺眯起眼睛,借着阳光的角度往里瞅,这才发现柜台底下堆着些东西,像是用稻草扎成的人形,外面裹着层薄薄的皮,看着像是……人皮。其中一个稻草人穿着的青布短打,正是陈瞎子生前常穿的那件。

苏掌柜像是察觉到他在看,突然朝他举了举杯,柜台上的茶碗里飘着片血红的花瓣,看着像是替命莲的花瓣。李火旺拉着普贤转身就走,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似的跳。

“他是画皮匠的同伙,”普贤小跑着跟上他,“那些稻草人是他做的‘皮囊胚子’,等替命莲成熟了,就把人的魂魄塞进去,变成新的‘壳子’。”

李火旺想起王屠户夫妇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他突然停住脚步,转身往回跑——师父留下的那本破书还在他住的破庙里,那书里画着不少驱邪的法子,说不定能派上用场。

普贤没拦他,只是紧紧跟在后面。两人抄近路穿过几条窄巷,快到破庙时,李火旺突然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下,低头一看,是串银镯子,样式古朴,上面刻着莲花纹,正是王屠户从女尸身上拿的那串。

镯子旁边还躺着半截手指,指甲缝里沾着些蓝布纤维。

“这是王屠户的手指,”普贤蹲下身,用树枝拨了拨那截手指,“画皮匠没走远,他在等我们回破庙。”

李火旺捡起银镯子,入手冰凉,镯子内侧刻着个“莲”字,刻痕很深,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划出来的。他突然想起那具女尸,肚子鼓鼓的像是怀着孕,说不定这镯子是她未出世的孩子的,王屠户拿了不该拿的东西,才招来了祸事。

“这镯子得还回去,”李火旺握紧镯子,指节泛白,“不然那女尸的怨气散不了,替命莲还会找上来。”

普贤点点头:“她的坟在乱葬岗最北边,靠着那棵歪脖子柳树。不过现在去太危险,画皮匠肯定在那儿等着。”

李火旺咬咬牙:“那也得去。总不能让她一直缠着无辜的人。”他想起师父说过,为人处世,总得有点良心,哪怕自己吃亏,也不能让冤屈没处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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