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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分刚过,巴青县的土路还陷在融雪的泥泞里。

沈青云踩着深褐色的泥浆往前走,深灰色的夹克下摆沾了些草屑。

车在三公里外就开不进去了,县委书记赵长河想让人背他,被他摆手拦住:“踩踩泥土才知道老百姓的日子有多实。”

路两旁的田埂刚翻过,黑褐色的土壤里冒出点点新绿。

几个戴蓝布头巾的农妇正弯腰撒化肥,塑料桶在田埂上磕出闷闷的响。

“沈书记,前面就是石窝村,咱们县最偏的贫困村。”

赵长河的胶鞋陷在泥里,拔出来时带着长长的泥条,对沈青云解释道:“去年才通上电,今年计划修水泥路。”

沈青云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土坯房上,屋顶的茅草被风吹得歪歪斜斜,院墙是用黄泥糊的,豁口处用玉米秸秆堵着。

如今这个年代,很难想象竟然还有这么贫困的地方。

但事实摆在眼前,由不得他不相信。

“春耕的种子和化肥都到位了?”

他弯腰捡起块土疙瘩,捏碎在掌心,细土从指缝漏下去,开口问道:“去年的旱灾影响大不大?”

“种子是县里统一发的抗旱品种,化肥补贴也到位了。”

赵长河翻开笔记本,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,对沈青云解释道:“就是灌溉渠还没修通,靠天吃饭的日子还没彻底改过来。”

他指着村东头的方向说道:“那里有口老井,现在还是主要水源,我们计划下半年打三眼机井。”

村口的老槐树下,几个老汉蹲在石头上抽旱烟,烟袋锅在鞋底上磕出火星。

看见一行人过来,都慌忙站起来,裤腿上的泥点子簌簌往下掉。

“这是沈书记,市里的领导,来看咱们了。”

赵长河对沈青云说道。

村长胡老实搓着手上的泥,黝黑的脸上堆着笑,皱纹里还嵌着去年秋收的麦糠。

沈青云和老汉们握手时,掌心触到他们粗糙的老茧,像摸着砂纸。

“大爷,家里有多少地?”

他挨着位穿蓝布对襟褂子的老汉坐下,石凳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裤子渗上来:“今年打算种啥?”

“五亩多地,种玉米和谷子。”

老汉的烟袋杆在地上画着圈,老老实实的说道:“去年天旱,亩产才三百斤,够吃不够穿的。”他往沈青云身边凑了凑,声音压得低:“领导,听说县里要搞土地流转?我们老两口种不动了,想包出去,又怕被人坑……”

“政策都在墙上贴着呢。”

沈青云指着村委会墙上的公示栏,红纸上的黑字写得清楚:“流转价格不能低于每年每亩三百块,签合同要经过村委会见证,到期还能收回来。”

他接过胡老实递来的粗瓷碗,喝了口白开水,水带着点土腥味,眉头皱了皱,随即说道:“下周让司法局的同志来给大家讲讲合同法,保证不让老百姓吃亏。”

正说着,一阵孩子的笑声从巷子里传出来。

两个半大的孩子追着跑过,男孩穿着打补丁的灰布褂子,女孩的花棉袄袖口磨出了棉絮。

沈青云正看着他们的背影笑,突然僵住了。

风里飘来几句模糊的对话,音节轻快,带着特有的尾音上扬。

“那是……法语?”

沈青云的眉头猛地皱起来,下意识地看向赵长河。

周雪在家最爱看法国电影,他跟着看了不少,对这种语言的语调很熟悉。

赵长河愣了愣:“啥语?”

沈青云没说话,快步往巷子口走。

泥路滑得很,他差点摔一跤,被张耀祖一把扶住。

“书记小心。”

张耀祖的胶鞋在泥里打滑,公文包上沾了块黄泥巴。

巷子里堆着几捆玉米秸秆,两个孩子正躲在后面玩石子。

男孩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,女孩咯咯地笑,嘴里又冒出几句沈青云听不懂但能确定是法语的话。

阳光透过秸秆的缝隙照进来,在他们沾着泥的小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。

“耀祖,把那两个孩子叫过来。”

沈青云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他的心跳有点快。

在这连水泥路都没通的穷山村,怎么会有孩子说法语?

张耀祖刚走过去,两个孩子就吓得往秸秆堆后缩。

男孩把女孩护在身后,脏兮兮的小手攥成拳头,眼里满是警惕。

“别怕,叔叔问你们几句话。”

张耀祖蹲下来,尽量让语气柔和:“那个是市里来的伯伯,来看你们的。”

沈青云慢慢走过去,看见女孩的花棉袄肘部破了个洞,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,男孩的裤子短了一截,脚踝在寒风里冻得通红。

“你们叫什么名字?”

他尽量让笑容温和些,想起自家沈静这个年纪,正穿着干干净净的公主裙。

“我叫胡小军。”

男孩的声音细若蚊蚋,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:“她是我妹妹,胡小梅。”

“刚才你们说的是什么话?”

沈青云蹲在他们面前,保持平视的角度:“说得真好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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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小军把妹妹往身后拽了拽,嘴唇哆嗦着:“是……是妈妈教的。”

“你们妈妈会说这个?”

沈青云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,目光落在两个孩子冻裂的小手上。

村长胡老实这时候也跟了过来,听见问话,脸上的笑僵住了。

“这是胡大力家的娃。”

胡老实搓着手,语气有点不自然,小心翼翼的说道:“他爹前几年在外地工地上摔断了腿,就回村种地了。”

他往孩子身后的土坯房努了努嘴:“他家就在那儿。”

沈青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土坯房的门用铁丝拴着,窗户纸破了个洞,露出里面黑乎乎的。“他们妈妈呢?”

他随口问道。

“哎……”

胡老实叹了口气,烟袋锅在手里转着圈,苦着脸解释道:“孩子妈是大力在外地带回来的,说是,说是以前在厂里上班的。来了没两年就生了病,身子弱得很,不常出门。”

沈青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
在厂里上班?

会说法语的女人,怎么会嫁到这种穷山村?

他想起周雪那些法国原版书,想起翻译软件都未必能准确翻译的俚语,心脏莫名地跳快了几拍。

“妈妈教你们这个,是做什么呀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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