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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所有参与维持秩序、巡视田亩的乌桓部众,全部撤回军营。由你亲自向骨力干及各部头目解释,言明此乃策略调整,非其之过,抚慰其心,赏赐有功者,严惩有过者,务必稳住军心,不可使其生怨。』

『即刻在各乡、亭、里张贴告示,言明任用乌桓维持秩序,实乃权宜之计,意在迅速安定民生,杜绝奸小。今见此法虽有小效,却伤及百姓尊严,有违仁政本意,故即行废止。重申汉家法度,强调公序良俗,凡守规矩、勤耕作者,官府必予保护嘉奖;凡损公肥私、扰乱秩序者,无论何人,必严惩不贷!此令由我亲署。』

赵云眼中闪过一丝冷光,『那些跳得最高的,如崔氏之流,其心已明。不必急于压制,暂且冷置。但幽冀之地,并非所有士族皆如此短视。多去寻访那些素有清名、家道中落、或与本地大族关联不深、且通实务的寒门士子及小姓子弟。言明我意,「重建幽州,需才若渴。只要心怀百姓,通晓农桑律令,愿从基层小吏做起,踏实任事者,无论出身,皆可录用!」授以实权,负责具体乡里事务,但监管必须更严,考核其绩效、品行,优者擢升,劣者汰换,绝不容情!』

辛毗一一记下,『大都护……不过,即便如此……』

这些举措,不就是和之前没什么太大差别么?

赵云明白辛毗未尽之言是什么意思,『此一时,彼一时!借着当下乌桓鲜卑清理整治,尚未复燃之时,釜底抽薪,解决根源!』

赵云的目光落在了『田亩』二字上,『所有纷扰,根源在于「田亩」二字!田亩者,生之计也!人心浮躁,占小便宜,皆因近利大于远忧!光靠禁令,治标不治本……毕竟律令是要抓到,才有处罚!现如今既然罚以用过,不如以利驱之!』

『佐治,我们手头现在还有多少存粮和种子?』赵云问道。

『除去必须的军粮和预留的应急粮,可供调拨的粟种约……约五千斛。』辛毗迅速回答。

『好!』赵云下定决心,『立即着手,推行「立碑分田,按绩授田」之策!』

『立碑分田,按绩授田?』辛毗问道。

赵云点了点头,『组织人手,迅速厘清无主荒地、官田界限,在田头立下石碑,刻明归属,擅动田界者,夺其田亩,不予配发荒地!勤修水利道路,发放钱粮作为薪酬!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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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同时,向所有参与劳作的百姓明示,官府将根据各户在公共工程中付出的劳力多寡、勤勉程度,以及在自家已分配田亩上的耕作情况,在秋收后,优先将厘清的无主官田,按绩授给表现优异的家户!授田契约由官府钤印,明确产权。此为百姓安身立命之基!』

收益大于惩罚的时候,人性自然选择贪婪。

封建王朝的贪官为什么敢贪,还不是因为就算是被抓了,也不过是小概率事件?偷千钱要判罚十年,而贪腐千万钱也不过些许牢狱之灾,甚至可能比偷千钱的时间还更短!

怎么选,自然就有了答案。

赵云此举,就是直指核心矛盾,封建王朝的最重要的利益点,田亩。

『此外,你我抽些时间,带队行于乡野,巡视各物资点、工程点及重点田亩区。一旦发现顶风作案、损公肥私、欺压良善者,无论何人,当场拿下,依军法或新颁的《安民律》从重惩处,并公告乡里,以儆效尤!』

『大都护深谋远虑!』辛毗深深一揖,『卑职即刻去办!定让那些只会聒噪的士族子弟看看,何为真正的治本之策!』

命令迅速下达执行。

乌桓战士的撤离,让紧绷的民间气氛为之一松,虽然私下议论犹存,但公开的怨怼明显减少。骨力干等人虽有不甘,但在赵云的抚慰和赏赐下,也接受了军令。

告示张贴,赵云亲署的承诺,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民心,也堵住了部分悠悠之口。

蓟县以北,一段淤塞多年的旧渠旁。

烈日当空,数百名精壮的汉子赤着上身,喊着粗犷的号子,挥动着简陋的锄镐,奋力挖掘着淤泥。汗水和泥浆混合在一起,顺着他们黝黑的脊背流淌。

监工的已不再是冷面的乌桓战士,而是几名穿着整洁布袍、手持简牍的年轻文吏——他们是辛毗新近录用的寒门士子。甚至连寒门都算不上,只是略微懂一些文字,通一点算术的寒门当中的寒门,落魄子弟。

毕竟类似于郭嘉的那种寒门,腰上还有玉,怀里还有酒,而这些落魄子弟,有时候连吃饭都是问题。因此被准予成为了书佐文吏之后,在这个阶段也是倍加的勤奋。

至于以后会不会变质……

肯定有人会变的,但是不是现在。

『王三郎,这一片清淤三尺深,宽五尺,记你今日满工!』

一个年轻吏员高声喊道,在简牍上认真划下一笔。

被喊到的汉子抬起头,抹了把脸上的泥水,咧嘴一笑,露出焦黄的牙齿,『谢刘书佐!』

他干得更起劲了。

旁边有人羡慕地看着,但是很快也埋头猛干起来……

不远处,有老吏带着人在新立的田界碑旁丈量土地,刻写编号。

每一块石碑立起,都会引来附近劳作者热切的目光。

『听说了吗?东亭的李瘸子,就因为他婆娘带着娃在官道旁帮着捡碎石,也得了半升粟米呢!』休息的间隙,有人小声议论。

『可不是!大都护说了,只要肯出力,不偷奸耍滑,秋后就有田分!是咱自己的田!』另一人眼中闪着光,『有了田,谁还去偷摸那点东西?丢不起那人!』

『就是!以前是活不下去,没办法……现在有奔头了!好好干,攒绩分,换种子,侍弄好自家的田,再盼着秋后分新田!』先前那汉子灌了口水,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笃定。

在更远处的高坡上,赵云和辛毗勒马而立,望着这片热火朝天的景象。

汗水、泥土、号子声、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的、对『田产』的渴望,构成了一幅远比乌桓人冷眼环视下那死寂的『秩序』更生动、也更有力量的画面。

『民心如水啊,佐治。』赵云轻叹一声,脸上依旧还有疲惫,但眼中满是暖意,『真如主公所言啊……这民心民政,堵不如疏……给他们希望,给他们看得见的未来,给他们依靠自己双手就能挣得的「恒产」,人心自然就定了。规矩,也就立在其中了。』

辛毗点头,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:『大都护所言甚是。此法虽见效稍缓,却如春风化雨,滋养根本。那些士族再想借「胡汉」之题兴风作浪,怕也难了。』

他顿了顿,望向更远的、尚待开垦的荒野,『只是,授田之事,牵扯巨大……这还未上报主公,便是先行分了田亩……』

『主公英明,定然是支持的……』赵云看着远方,目光坚定,『主公常言,今路虽长,然行则将至……让这迟来的春天,真正扎根在幽州的土地上吧……』

他策马缓缓走下高坡,身影融入那片充满汗水和希望的劳作人群之中。

阳光洒在刚刚疏通的沟渠里,浑浊的水流开始缓缓流淌,浸润着两旁干渴的土地。

新立的田界碑,沉默地指向未来。

幽州的秋冬春夏,在经历了血腥的刀枪,冰冷的尺子,以及退让的阵痛后,终于在『希望』的驱动下,显露出破土而出的、顽强的生机。

然而,正如辛毗所言,前路依旧布满荆棘。士族的冷眼、资源的匮乏、人心的复杂,都预示着仅仅一个春天,幽州也远未到可以称之为安宁之时。

赵云和他治理的幽州,仍将在风浪中前行。

(本章完)